作者: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22级2班 余平
春雨在傍晚叩响了窗棂,起初只是蚕食桑叶似的沙沙声,后面雨声渐大。细密的雨脚路过沉睡的草地,蜷缩的叶片便舒展成翠绿的逗号。楼前的几株老梅立在料峭春寒里,苍劲的枝干如墨笔勾勒,蜿蜒的线条里沉淀着年轮。石板径上铺着深浅交错的残红,恍若未干的印泥拓片,待到风起,带着寒香的潮湿花瓣渗进土壤,来年又会催发新的花信。
晨光初现时,雨珠还在枝头悬着,新晴又催开满树红英。那些玛瑙似的花苞在阳光下愈发通透,像是谁把朱砂笔悬在枯枝上点染,一簇簇地洇出暖意来。虬结的枝桠擎起的一盏盏嫣红,远看像是栖着敛翅的朱蝶,稍经风扰便簌簌落下绯色的雪,宛若将经年的故事揉碎了洒下来。光阴在花影里折叠,某个瞬间,我似乎触到了时间的肌理。
真正宣告春天来临的,是某个清晨上课路上发现绽放的白玉兰。层层叠叠的白玉灯笼缀满枝头,仿佛是用最纯净的雪花雕琢而成。这时节的花都带着三分书卷气,象牙色花苞在薄雾中次第舒展,如同图书馆里那些被摩挲得温润的典籍,年复一年,总在春风里翻出新篇。偶尔有赶着上课的学生疾行而过,手臂不经意间擦过最低的枝桠,衣角带起的风里有几朵花瓣,悄悄沾上了学生们的衣衫,芬芳缠绕成无形的丝绦。
雨后初霁时,白玉兰的香气最是清冽。莹润的花盏盛着昨夜的残雨,风过时微微倾侧,便抖落几粒银珠,在石阶上溅起细碎的光。整棵花树仿佛笼罩在珍珠色的光晕里,倒像是把月光揉碎了洒在铁画银钩上。白玉兰微微向外舒展,阳光洒在花瓣上,泛出柔和的光泽。偶有几只山雀掠过枝桠,振翅的气流便旋起一阵香雪,比柳絮更轻,比云朵更皎洁。
樱花却是另一番气象,雨水过后涌起一片粉白浪潮。有路过学生驻足观赏道路两旁花树,伞骨间漏下的雨丝,正将花瓣上的尘埃浣洗成流转的珠光。团团浅粉簇拥在枝头,宛如天边被剪碎的绮梦。阳光透过花枝的缝隙,将重重叠叠的花影投射在青砖路上,微风拂过,洒下一地的温柔。树上树下相映成趣,共同织就十里流动的花云。最动人的却是雨后黄昏,未晞的雨珠缀满花枝,将暮色被稀释成青瓷的釉色,风吹时在黄昏光线中拉出细银丝,恰好勾住了一瓣迟落的樱花。
骤晴的天色维持不过半日,雨水再次落下。花树都笼罩在一片潮湿的氤氲中,显得更加鲜艳了。这晴雨不定的三月里,花树都成了时间的量尺。红梅褪色时,玉兰已捧出簇簇新雪;玉兰渐谢时,早樱又酝酿出绯色的轻云。就连墙根处的婆婆纳也举起繁星般的蓝朵,仿佛要接续天际消隐的银河。
暮色渐浓,教学楼窗格漏出的光斑游弋在雨后的水洼中,与白天零落的花瓣缱绻成片,整座校园都浸在氤氲的芬芳里。花树被晕染成一副丹青水墨画,梅枝是遒劲的勾勒,樱影是朦胧的渲染,玉兰则是未知的留白。等待着下一个雨季来临,继续书写关于三月的未完章。
个人简介:余平,2004年出生于湖北,现就读于武汉生物工程学院文学院,曾获第十九届全国大学生文学作品大赛三等奖,发表诗歌《风的信使》《四时菊影》《枫语》,散文《从来银杏不负秋》。